北京三環邊最後一個花市被關,這是它的最後 33 天

原標題:北京三環邊最後一個花市被關,這是它的最後 33 天



“北京四環內不會有花市”,商戶們都說。沒有人說得清確切消息來源,卻也沒有人懷疑。

4 月 29 日是個星期日,也是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晚上八點一般是居酒屋生意開始忙起來的時候,繁忙的景象會持續到深夜。

亮馬河邊的一傢居酒屋“新東京”停止瞭對外營業,店主相澤朋代招呼服務員將店內的幾張桌子拼成一張大長桌,桌上滿滿當當擺著炸雞塊、章魚丸子、日式火鍋、土豆沙拉等菜肴。

店裡的廚師、店員都坐到瞭桌邊,每個人的面前都擺上瞭啤酒。 “其實就是打掃一下冰箱,看瞭看還剩下些什麼,全都做瞭。”朋代說。

新東京開在亮馬橋花市的地下一層,在大眾點評上以“位置隱蔽”著稱,從隔壁“愛爾蘭酒吧”的入口進來,穿過兩排酒吧卡座、走到最裡面,才是這傢餐廳的木頭門。

29 日晚就是新東京和愛爾蘭酒吧最後一夜對外營業。

朋代的身邊還坐著特地趕來的熟客。“他是日本人,在附近工作,今天特地趕過來。”朋代介紹道,“算是告別吧。”

將近十二點的時候,桌上已經擺著不少空酒瓶,幾位換下制服的服務員坐在卡座裡聊著天,一位拿著地圖的年輕人推門而入,看著店內的景象略為愣住。朋代連忙迎上去,用日語解釋瞭幾句,將他送瞭出去。

那是一位來北京旅行的日本年輕人,聽朋友介紹瞭新東京。“不好意思,讓他失望瞭。”那位年輕人對著朋代用日語說著打擾瞭,關上新東京的木門。他走上愛爾蘭酒吧的木質樓梯,在酒吧門口站瞭一會兒,穿過酒吧熱鬧的露天座位,離開瞭。

隔壁愛爾蘭酒吧從下午四五點鐘起就沒有空過。最後一天營業,從六點鐘起全部的食物都是五折。“八點以後就沒什麼吃的瞭,一些啤酒也賣光瞭。”匆匆趕去室內加單的店員說,“差不多會到一兩點吧,等最後一位客人離開。”

新東京和愛爾蘭酒吧是亮馬橋花市第一批離開的商戶。

亮馬橋花市雖然叫花市,但還包括瞭銷售綠植、傢紡、陶瓷、裝飾畫等商品的商鋪,酒吧和居酒屋也在這個花市開瞭相當長的時間。

更大規模的告別在幾個小時後開始。



新東京的入口藏在愛爾蘭酒吧一角,以“位置隱蔽”著稱

通知要搬,留瞭一個月的時間

消息是 3 月 30 日通知下來的。

在花市二層經營著一傢骨瓷超市的李陽濤告訴《好奇心日報》:“他們(市場部)一傢一傢來通知的,門口也貼瞭通知。”

花市停止營業的原因,各個商戶給出的原因不盡相同,有的說“北京四環內以後不允許有花市瞭”,有的說是因為要配合“亮馬河景觀帶建設”。

我們采訪的 30 多傢商戶都說不出關閉所有花市的具體消息來源,也沒有人看到過官方的通知文件。但沒人對於北京要清退四環內的所有花市抱有懷疑,亮馬橋已經是所剩不多的之一。

“北京的市場不是到處都在拆嗎!”這是我們聽到最多的說法。





四月是花市生意較好的時節

花市門口貼出的公告上寫著:“按照北京市政府疏解整治促提升以及亮馬橋環境改造工作的要求,北京三元綠化工程公司亮馬橋花卉市場決定於 2018 年 4 月 30 日 17 時停止營業。”

“我們是內部整頓,接下來怎麼樣我也說不上來。”我們在市場三樓的辦公室找到瞭市場的管理人員,但是沒有人願意接受采訪。“內部整頓”是我們從那位拒絕透露姓名、職務的管理人員那裡獲得的唯一解釋。

“這個樓拆不拆,我們都不知道呢。”她說。

按照那份公告,市場租戶的騰退手續辦理時限是 4 月 1 日 - 4 月 30 日。那份蓋有公章、發佈日期為 3 月 30 日的公告在市場的前門、後門各張貼瞭一份,後門貼出的版本有詳細的手續辦理時間以及註意事項——比如 4 月 10 日前辦理完退租手續並騰空經營場地的,可以獎勵一個月租金,外加賠償月租金的 20%。

沒有一傢商戶這麼做。每一傢商戶都營業到瞭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刻。



貼在花市後門的公告,有詳細的時間安排

1994 年開業,北京的第一個花卉交易市場

這是做傢居紡織裝飾生意的徐珺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因為市場本身批下來的時候用途就是鮮花市場,所以即使在北京大批清退市場的 2017 年年末,商戶們也沒感到危機,因為覺得“我們的手續都是正規的”。

徐珺的店鋪在市場二樓,一百多平方米的店面,一年下來租金在十萬左右。

2008 年,徐珺決定辭職開傢居店,同事路過附近的時候幫她找到瞭這裡。“當時這個市場很明顯,我的同事從這路過,當時他從三環上就能看見這個市場的牌子,有空的攤位我們就租下來,半年以後換到瞭現在這個。”她回憶道。

最初二樓沒有空的店面,徐珺就先在一樓綠植大廳裡找瞭個檔口擠瞭半年,後來就搬到瞭現在的位置,一開就是十年。

“其實這些東西放到別的市場可能也賣不出去。”由於臨近外企和領事館雲集的燕莎商圈,這個市場主要針對的是外國消費者。“主要都是針對老外的,再就是一些跟老外有點邊的顧客,比如跟老外是朋友,或者平時接觸外國人比較多的那些人來逛。”

每年聖誕節是徐珺店裡生意最好的時候,隔壁來串門的仿真花店店主則表示,每年賣聖誕裝飾那陣子的銷量,占到店裡流水的 60%。

收到市場停業的消息以後,徐珺找瞭張白紙寫上“On Sale”,貼在櫥窗玻璃上。



新貼上的“on sale”旁邊的白紙,用中英文寫著店內經營的商品,店外的走廊裡還擺著聖誕節賣剩下的裝飾品

市場二樓一百多平方米的店面,一年下來租金在十萬左右。談到收入,她說一個月不到兩萬元。“像我們主要就是靠零售,生意就是這麼幹唄,多少有個營生,賺不瞭多少錢。”她說,“跟工薪階層差不多。”

“我們進來的時候,那些老的(商戶)就說你沒趕上好時候啊,原來我們這生意確實特別好,這麼多年就是一直在往下吧。”她說。

出去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租金這麼便宜的店鋪,她決定結束手上的生意,休息一段時間再說。甩貨不到半個月,徐珺的店面就基本上空瞭,店裡的裝飾景觀樹,她也請朋友來拉走瞭。在市場正式關門之後,徐珺的店面是最早騰出來的。

店鋪開在一樓側門的黎婕算是趕上瞭最好的時候,她自我介紹的時候說:“我是那傢‘原生態’花店的。”

拆遷確認後不久,原生態的鮮花很快清空,隻剩下一墻平日區隔展示區與操作區的幹花。

這傢原生態花店在市場裡經營瞭二十多年,她沒有和我們說太多過去的故事,但是她覺得,在這個市場開瞭二十多年,本身就是口碑瞭。



鮮花攤位一隅

和這個市場裡其餘十傢賣鮮花的店鋪一樣,黎婕店裡每年生意最好、最忙的時候是情人節。除瞭賣給走進市場的顧客,黎婕有自己經常訂花的長期客戶,隻有特別滿意的作品她才會發到朋友圈,比如前不久她給荷蘭王子的私人晚宴供的花。

四月裡除瞭日常一定會進貨的百合、玫瑰、康乃馨、非洲菊、桔梗,最趕時令的花是芍藥,黎婕還會備一些繡球、鬱金香、洋牡丹、尤加利葉,這都是經常光顧花市的顧客常買的花材。

亮馬橋花市全稱“亮馬橋花卉市場”,坐落在亮馬河邊的麥子店西街、毗鄰燕莎商圈。從 1994 年開業到現在,這座市場已經經營瞭二十多年。

按照主管方國資企業三元綠化工程公司的官方介紹,北京亮馬花卉市場是國內首傢室內鮮花交易市場。商戶們則介紹說,這裡是北京城內首個成規模的花市。

開業那年,今天被稱作“北京新地標”的鳥巢、水立方、央視大樓等都還沒開始規劃。

亮馬橋花市所在的東北三環比鄰使領館區,也算是在北京當時最熱的商圈。金融街、崇文門商圈還沒建成,今天三環線上更繁華的國貿,那會兒連二期都還沒有動工,更為人熟知的名字是大北窯。



亮馬花卉市場地圖示意

在隨後的數年中,隨著北京一環一環變大,亮馬橋花市從批發市場變成瞭個人和公司直接消費的地方,逐漸形成瞭有三個交易廳的綜合市場:一層是鮮花廳和綠植廳,二層則是傢居裝飾廳,地下一層則辟作兩半,一半是愛爾蘭酒吧,另一半則租給商戶作為倉庫。

到花市閉市之前,有些商戶入駐不到三年,也有些已經經營瞭二十餘年,還有些商戶本是老商戶的店員,在店主離開的時候接下店面繼續經營。

新東京在亮馬橋花市開瞭九年。

愛爾蘭酒吧則是 16 年前的 5 月開業——趕在日韓世界杯開賽之前。從 2002 年起,店長 Bob 在花市的地下一層看瞭四屆世界杯。“今年的世界杯太可惜瞭,錯過瞭。”他今年不能再和店內的熟客們一起看球瞭。



愛爾蘭酒吧的酒櫃,貼滿瞭顧客留作紀念的錢幣

20 多年,人換瞭不少、賣的東西沒什麼變化

小谷花藝是亮馬橋花市正門走進去第一傢鮮花檔口。他們搬到亮馬橋花市不到三年,算是在市場裡待的時間比較短的。

市場關閉前的幾天裡,小谷夫妻倆並沒有像之前設想的那樣休息幾天。每天都有老客戶下訂單,雖然市場裡沒有散客進出,小谷還是進貨、插花、送花,到晚上才有時間打包。

每天早上九點,夫台中五星級月子中心|台中五星級月子中心推薦妻倆就已經從五環外的鮮花批發市場進完貨,準備開市。一邊接待走進花市零買的顧客,一邊準備微信上客戶發來的花藝訂單,是兩人日常經營的常態。

小谷花藝和外賣平臺上一傢經營鮮花蛋糕的店鋪合作,消費者在外賣平臺上下單,店鋪再向小谷訂貨,做好花束,小谷就直接用手機叫閃送來配送。

“今天早上我還去上瞭貨,就怕他們要的花我沒有,結果向日葵還是不夠用瞭。”小谷說。即使是最後一天,他們也照常去進瞭貨。“七點鐘一定要往回趕,不然在路上肯定要堵一個多小時。”

像小谷這樣和外賣上的店鋪合作的,整個市場裡都沒有幾傢。鮮花廳和綠植廳的大多數商戶都有長期維系的大客戶,這幾年最大的變化,可能就是傢傢都有的移動支付二維碼和墻上的個人維信二維碼。



玻璃超市,付蓉蓉盤下店鋪之後沒做什麼改動

付蓉蓉的玻璃制品超市店面緊挨著二樓樓梯口,隔壁則是徐珺的店面。來到花市的時間比徐珺晚兩年,原先的老店店主不幹瞭,付蓉蓉盤下來,沒做什麼改動一直到瞭現在。“算上原來的,這個店開瞭有二十多年。”她說。

像這一層的其他店鋪一樣,這傢玻璃超市的店招是用中英文雙語寫的。店內的貨架上貼著用 A4 紙打印的大字:“拆遷甩貨”和“On sale”。



市場裡用英文寫的甩賣告示隨處可見

同樣沒有什麼變化的還有開瞭十六年的愛爾蘭酒吧。“我們這麼多年,從價位、服務到提供的飲食,都沒有太大的變化。”Bob 回憶說自己還是北京第一個有健力士(Guinness)生啤的酒吧,今天店裡也沒“消費升級”到精釀。他一邊給手上的生啤做出四葉草圖樣的拉花,一邊說:“這個拉花,也是一模一樣的。”

甩貨、搬傢、加微信

在付蓉蓉的玻璃制品超市對面,是李陽濤的骨瓷超市,這傢五十平米的店鋪,主要賣骨瓷餐具,此外還有一些茶具和雜貨。

他本來在這傢鋪子打工,原先的老板搬到順義做倉儲物流,李陽濤就接下瞭這間店,做起瞭老板。現在處理不完的存貨,李陽濤也會搬到那位老板的倉庫裡。

知道市場要停業的時候,店裡還有價值二三十萬的存貨。“前十天的時候,我的嘴裡起的全是大泡,這不剛好。”

李陽濤在店裡掛瞭一張黃色 PT 板,從一樓上來的顧客,遠遠的就能看見上面用粗體黑字寫著“拆遷甩賣,最後十天”,每隔一天,他就把塑料板上的數字改掉,隨著五月的臨近,店裡的告示也從“最後十天”變成瞭“最後三天”、“最後二天”以及“最後一天、給錢就賣”。

店裡的商品都按照平時價格的五折或者更低的折扣出售,但也還是總有顧客嫌貴。

“我現在一聽說我這貴,我這都心痛。”李陽濤說著,另一位合夥人則在旁邊接瞭一句:“心痛也得賣。”

四月的最後幾天,北京的氣溫已經接近入夏。為瞭讓顧客在店裡待久一些,李陽濤早早打開瞭空調,店內的銷售額每天都有兩三萬。但是他高興不起來:“以前一個月賣六七萬,但那是賺錢的,現在賣一件虧一件。”

李陽濤準備結束這傢開瞭十幾年的鋪子,先把剩下的貨物搬回倉庫,再做打算。不管搬到哪裡去,像現在五元/平方米/天的租金,是上哪裡也找不到瞭的。

一位顧客帶著朋友從通州趕來,選瞭二十多件骨瓷餐具,那位顧客將挑好的商品放在收銀臺上,叮囑李陽濤先算賬,一會兒幫忙送去車上——她們還要去這一層的別的店鋪逛逛,看看還有些什麼能買。最後幾天來掃貨的顧客,有些會把一排貨架上的商品包圓,讓這個零售為主的市場,有瞭些許批發市場的氛圍。



“給錢就賣”

“回頭到瞭新店肯定不是這個價格。”付蓉蓉一邊從還價太狠的顧客手裡拿回一個水晶花瓶,一邊說。

盡管仔細看,店裡的貨架每天都在變空,但是每次走進店鋪,都能感到店鋪裡滿滿當當都是存貨:大大小小的花瓶、燭臺、玻璃杯、餐具加一起,差不多價值五六十萬。

原本賣 400 - 500 元的花瓶,在最後一天裡,付蓉蓉決定 150 元就賣出去,顧客再講講價,100 元也能拿走。店員勸她留下吧,等新店開瞭再按原價賣。

“心疼嗎?肯定心疼,但還是想賣,賣掉一件就少打包一件。”她說。

付蓉蓉將和一樓的十幾傢綠植、鮮花商戶一起,搬到兩公裡以外的亮馬古玩城。

那裡最近在調整內部的商戶佈局,原本的茶城區域空出來,準備整體接收花市的一批商戶,還給出瞭前三個月免租金的優惠條件。

事情在四月中旬定下來,花市裡一多半的商戶都和古玩城談妥,古玩城物業印瞭傳單,交給商戶派發,在各個攤位的檔口、花市樓梯口,也都能看到印有具體地址的傳單。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和職務的古玩城物業人員告訴我們,他們看中的是亮馬花市的消費群體。“那邊服務使館、外企比較多,消費也比較高,我們主要看中這個。”他說。



4 月下旬起,古玩城為這批搬遷商戶印制的傳單,貼在正門的停業告示旁邊

付蓉蓉也猶豫,古玩城的店面雖然離花市不遠,但是不像這裡靠近地鐵和寫字樓,她擔心新的店面人氣不夠。她更擔心的是搬去新的市場,是不是會像這次一樣,說不開就不開瞭。

那些單獨找店面的商戶,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有的搬去瞭農業展覽館的花房,有的搬去瞭南城的花市,有的在 CBD 區財富中心的地下一層找瞭店面,準備試試寫字樓裡的花店生意,一些綠植為主的商戶則將盆栽搬回花田,再做下一步打算。像李陽濤和徐珺那樣,“不幹瞭”的商戶也有不少。

直到亮馬花市結業,古玩城那邊的統一重新裝修還沒完成,商戶最早也要到 5 月 15 日才能搬進去。更多的商戶選擇給顧客發放名片、加微信,到時候新店開瞭再一一微信通知大傢。

新店至少還要裝修一個月,付蓉蓉準備趁這段時間帶上小女兒出去旅遊。守著這傢店,付蓉蓉基本沒有休過長假。

經營鮮花為主的商戶們卻沒有休假的打算。像黎婕一樣,他們都有各自長台中西屯區月子中心|台中西屯區月子中心推薦期供貨的客戶,隻要有人訂花,每天清早去批發市場進貨,再回來制作、配送的一天就不會改變。

“我們肯定還是要做的,這中間隔著母親節和 520,還是很隆重的。”一位鮮花商戶說。隻是這次,他們的發貨地可能會改成臨時租用的倉庫。原本不怎麼在朋友圈發鮮花照片的他們,也開始學著在朋友圈寫:“訂花找我,北京城內都可配送。”



4 月 30 日當天,商戶們盡量將已經盛開的鮮花制作成花束

最後一天,延長瞭一小時

30 日下午,離五點還差十分鐘,市場裡響起瞭鈴聲。“抓緊時間吧,馬上就關門瞭。”聽到鈴聲,付蓉蓉提醒顧客。平時市場到點下班,保安會挨傢催顧客離場。這一天的五點,是市場提前兩周打印在停業公告上的最後時間。

此時,一層的鮮花大廳已經沒有太多的鮮花可賣。小谷和丈夫感嘆著,即使是過年,市場也沒有這麼“幹凈”過。貨架上的花賣完瞭,原本拿來擺放花束的花瓶也被商戶聚在一起,標價 5 元、10 元不等。

沒過多久,廣播裡傳來市場部的最新通知,說:“考慮到市場今天最後一天,來的人比較多,領導考慮大傢的情況,延長營業時間到六點。”

和大廳裡剩下不多的鮮花相比,花市的顧客比平時臨近下班時分要多不少,大部分人手上已經拎著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還是一傢一傢往下逛著。李陽濤一件一件用報紙將餐具包起來,說:“她們也知道,以後肯定不能再有這麼便宜瞭。”



綠植廳的貨架差不多空瞭



雖然還剩下不少花,但已經是這個花市存貨最少的時候——“過年也沒有這麼幹凈”



過瞭六點,還不願意離開的顧客

臨近 6 點,一位領導模樣的市場管理人員出現在一層的鮮花廳,很快他身邊就圍瞭一圈商戶。一位商戶說,那是市場的“書記”。

商戶的要求是希望市場寬限半個月時間,讓沒找到店鋪的商戶把東西暫時放在市場裡。“我們就把正門鎖上,後門進出,希望給我們一些緩沖的時間。”一位店主說著說著有些激動,對這位“書記”說道:“丟瞭東西我們也不要市場賠,互相理解一下吧,多少年後我們不會忘記你的好。”

這位市場管理人員大多數時間都是聽商戶發表意見,很少出言。直到大多數人散去,他在和一位剩下的商戶聊天的時候才說:“萬一真有什麼情況,我們真的措手不及。”

去年 11 月大興火災之後,拿消防安全來談市場管理,也沒有人能說一個“不”字。

北京市內的服裝綜合市場、農貿綜合市場和物流園區等,都在 2017 年年底加速瞭被“疏解”出北京城的速度。

徐珺和一些老商戶都談到的萊太市場,盡管在去年剛完成升級改造,在傳言中也是“今年 7 月底就要關瞭”。

北京正式提出疏解市場三年多來,已經關閉亮馬橋花市這樣的所謂“區域性專業市場” 594 傢。

根據北京統計局的數據,截至 2016 年年底,北京的綜合市場共有 781 傢,其中花、鳥、魚、蟲市場 21 傢,紡織、服裝、鞋帽市場 65 傢,日用品市場 12 傢,2016 年前 11 個月,北京市清退瞭 117 傢市場,超額完成瞭全年目標,2017 年下半年,疏解、清退這些市場的速度又變快瞭。



亮馬橋花卉市場已經是北京市中心最後一傢花卉市場,但它不會是五環內消失的最後一傢。

1 月 26 日,北京市發改委在新聞發佈會上宣佈,2018 年,北京市將疏解提升物流中心和區域專業性市場 176 傢。到 2020 年,還有約 300 傢物流中心和區域專業性市場將退出北京。

30 日下午 6 點過後,市場的正門上貼上瞭新的告示,這次沒有公章和落款,隻是用 A4 紙打印瞭“停業”兩個加粗黑體字,兩扇門上一邊一張。

商戶和最後的顧客都沒有立刻離去。綠植大廳的幾位商戶聚在院子裡,一邊碼放貨品,一邊聊天。

一位店主坐在綠植大廳門口,打著電話說:“明天白天就可以開始搬瞭,前兩天隻能晚上搬。”他說,他也會和大部隊一起,搬到古玩城的店鋪,現在會暫時搬到倉庫裡中轉。

一位市場管理人員按照往常的習慣從正門裡面掛上瞭鏈條鎖,這扇門再也不會向普通顧客打開瞭。



關門之後

新東京和愛爾蘭酒吧在 4 月 30 日凌晨離開瞭亮馬橋花市。

新東京會不會重開,相澤朋代沒有那麼確定,她說或許十一以後會再開業,但是接下來的時間,她主要會在成都的餐廳裡打理生意。

愛爾蘭酒吧據說還要開。鎖門前,酒吧主理人 Bob 給員工放瞭三個月假,承諾發一部分工資,告訴老顧客們,等市場改造完瞭,酒吧還會開門。

“這個酒吧開瞭 16 年,也是我自己工作時間最長的地方。”他說。

店內的臺球桌、木質卡座帝寶產後護理之家|台中推薦月子中心|台中產後月子中心|台中產後月子中心推薦|台中產後月子中心價格、吧臺、舊海報和啤酒,大致都保留著十幾年前的原樣。Bob 說這些都會一一保留下來,等酒吧重開,一切都是原樣。

花市裡主要的商戶,離開的過程拉得更長一些。

原本市場的要求是在閉市後兩天內全部清空。不過從《好奇心日報》在隨後幾天的回訪來看,沒有搬完的商戶還是可以進出市場。

30 日最後期限過後的幾天裡,市場裡的商戶陸續將存貨、貨架等打包,準備搬去新的店面或是中轉用的庫房,也有一部分商戶還沒有找到新的店鋪,準備在市場裡再放幾天。

花市的院子裡堆著一些還沒來得及搬走的花盆、綠植,偶爾有經過的行人來問價。

到最後,原本說不想親自動手的付蓉蓉也沒能清閑下來,5 月 1 日那天,付蓉蓉給店裡放瞭假,2 日和 3 日兩天連著打包,那幾天裡還有老客戶約好來取貨。

3 日下午打包進行到最後,付蓉蓉幹脆把紙箱拖到走廊裡,一件一件封口。

膠帶撕開、封口的聲音在二樓的走廊裡此起彼伏。另一傢陶瓷傢居店一行陶藝的老板 Carrie 則在朋友圈裡連著發瞭二十多條小視頻,記錄打包搬遷的時刻。“以後也還是可以微信找我們買。”她說。

“我還在這裡等你,要花記得聯系我。” 5 月 3 日晚上,小谷在朋友圈發瞭一組鮮花的照片,正式告別瞭亮馬花市。

5 月 5 日中午,小谷又回瞭一趟市場,去取落在插花工作間留下的東西。此刻的市場一樓大廳已經基本搬空,隻剩下一些商戶帶不走的隔斷和散落的水桶。市場的工作人員著手開始清理垃圾,同時也得看守那些商戶留在市場裡的物品:“市場拆不拆,我也不知道,得看上面的。”



貼上瞭停業告示的正門

商戶們更早就做瞭道別。4 月 30 日晚上,好幾位花市商戶不約而同在朋友圈發瞭從這個角度拍下的花市照片,放大圖片,還能看到門上貼著的“停業”。

“故事開始的地方……”黎婕給自己發在朋友圈的照片配瞭這段話。

開業 24 年,亮馬橋花市正式關門,北京三環邊上也再沒有花市瞭。

題圖、文內圖由作者拍攝,文中 Bob、徐珺、黎婕、李陽濤、付蓉蓉、小谷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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